那是一道普通的山梁,横亘在武昌湖北岸、花龙嘴再往北的一座丘陵之上。说她普通,是因为打开最小比例尺标汇的地形图,也找不到一个标志性的地形地貌来准确地定位和称呼她。但在我的心里,那却是一道记忆的丰厚宝藏,任凭岁月蹉跎,仍就能准确记起那些人、那些事,和难以磨灭的青涩时光……
没有围墙的学校 那时,她的名字还是叫做武昌中学,一所乡村的初级中学,却是方圆几十里乃至全县,都数得上的一所初中,一大群乡村教师和孩子们,用质朴的天性和勤奋苦读创出的一块金字招牌,吸引了无数关注和羡慕的目光。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那时的学校简直破落的不成样子,可谓是有校而无园。前后三排,一排两栋,加起来也就六座房子。 刚刚进校时,四周没有围墙,旁边就是树林,左边下坡去是一个水塘,不说是猛兽出没吧!但獾子、野狗、黄鼠狼,还有虫蛇光顾是时常发生的事情。 中间一条水泥路连起了三排平房,三个年级六个班,最多的一个班有70几个孩子,在物质匮乏的八零九零年代,演绎着一曲曲青春冲击梦想的拼搏交响。 我是1985年进的初中,读完初一时,父亲希望我把基础再打牢实一些,又让我留级一年,遂历时四年才毕业离校。在那一道山梁之上,我逗留了四个春秋,至今回过头来想想,记得最多的却是关于学习之外的一些琐事,撑满了我记忆里的初中时光。 关于吃 民以食为天。吃饱了才能好好学习,八零年代吃饱饭是没有问题的,但关于饭菜的几个细节记忆深刻。 那时上学,我们都是从家里背米,一次三五十斤,用蛇皮袋背到学校统一上交。常师傅好像是少了个手指头,他一一过称,再到总务处胡会计那里去兑换饭票,然后就是每餐半斤三两地消耗着,直到差不多饭票快没了,再从家里背米来。 女孩子饭量小,每次不过二三两的打回寝室里吃。我们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一般都要打个半斤,几个饭量大的,没个八两还打不住,特别饿的时候吃个一斤也是有的,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堆得高高的,从食堂里端出来,身后的目光一串一串的。 各家带的米有陈的有新的,大锅焖出来的饭也是时常出点花样,有时焦了黄黄的,有时还有焖坏的,好在大部分时候是正常的。 饭是大锅煮的,大家都一样,菜就是五花八门了。学校只给教职工和县城来的几个学生提供菜,我们乡下孩子基本都是自家带。带来的菜也大多是咸菜,以腌豆角为主,西瓜皮、咸萝卜、雪里蕻等等,也是各不相同,家境好一点的人家还有咸鱼、酒糟鱼,罐头瓶子洗干净装着,偶尔出现一回,便是风一般的存在,抢到了一块就算不错了,等你再想去弄一块,就只剩下空瓶子了。 腌菜的手艺有好有坏,做菜的功夫也是高低不一。有的人家那个咸豆角是黄澄澄油晃晃的,加上几片红辣椒炒出来,辣辣的,微微有点酸,那酸爽,真是绝好的下饭菜! 有的人家估计腌的时候工序上就偷工减料了,菜也没有压踩严实,原料就坏了味,下锅的时候又舍不得放油,炒出来是黑糊糊的,还若有若无的散出点咸臭味,自然就只有躲到远一点的地方,一个人独自“享用”去了。 大中午的,寝室前面的屋檐下,一绺高低不一的少年,一人手里捧着个搪瓷缸,就着咸菜狼吞虎咽的镜头,脑补起来是很壮观的,可惜的是当时没有手机,要不然一张图片发到朋友圈去,肯定会让“吃瓜群众”拼命的拍砖吐槽。 关于穿 穿着是一个时代的显著标志,也更能体现一个时代和地域特征。 八零年代中后期,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,但老家那片土地上,也仅仅限于刚刚吃饱穿暖,老百姓穿着颜色基本还是黑白灰为主,样式也大多是中山装、青年装,料子也不外乎是卡其、的卡、棉布和的确良,还有的是家里自己纺的老布粗布,自家里染上藏青色,让本屋场的土裁缝做好衣服就上了身。 学生娃们几乎家家都是弟兄姊妹五六个,衣服自然都是“新三年、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,很多都是家里哥哥姐姐穿小了的,弟弟妹妹拿过来接着穿,有的母亲手巧些,会稍微改改大小,变变样式,有的就是直接拿来就穿,大家不是冯京便是马凉,彼此境遇都差不多,大了小了也没谁太在意。 因为家境还马马虎虎,上初中第一天到校报到,父亲母亲带着我,上身穿了一件刚刚做好的花的确良衬衫,脚上蹬着哥哥不穿的三截头皮鞋。那时,男孩子穿花衣服刚刚兴起,还没有影响到学校那周边一片,我那一身打扮,着实引起了一些轰动,也便有了个“老洋”的外号,不过好像也没有叫开来。 关于住 除了家在边上的几个孩子,大部分学生都是住校的,每个周三和周六晚上回家,其他时间都是在学校。床是老家常见的凉床,不到两米长,七八十公分宽,刚刚够一个人睡下。被子也是各家带的,大多是花被单,偶尔天好晒出来,红黄蓝绿蔚为大观,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观。 寝室也是老教室改过来的,大小一样,两边墙上还都有一块黑板。那样一个房间往往要住三四十个孩子,南北靠墙各一排,中间再摆一溜,床脚不平的稍微垫一垫,就这样组成了一间睡觉的大通铺。 因为卫生条件差,也没有条件经常洗澡,再加上都是孩子,也不知道经常晒晒被子讲究卫生,久而久之,皮肤病传染的比较多,疥疮之类的有一段时间传染得

特别厉害,硫磺膏、绿药膏也是

人人必备,一到晚自习时,总是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道,个中滋味,非是经过者难以体会得到…… 老家那边形容孩子调皮都说是“打铁的”,我们基本上都算得上是“打铁的”,一床好端端的被子,开学带过去,等到学期结束再带回家,有的是棉絮破了好几个洞,惨不忍睹,打铁打得厉害的,就只剩下一床被单了! 关于行 那个年代,出行倒不是大问题。一是不堵车,因为路上根本没有车;二是去县城和大集镇靠公共汽车,每天只此一班,过时不候。所以,出行基本靠走,十里八里的路,对于我们那个年代乡下孩子来说,迈开双腿就走,根本就不算个啥。 自行车属于奢侈品,是家里的大件,还没有几家能有。即便有,也大多是二八式的载重自行车,刚刚十来岁的我们,还只能把脚插进三角车杠里面拐着踩半圈,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,足以快乐得不行。 一条乡村小路,一辆加重自行车,后面驮着几十斤大米,前面挂着个网兜,里面装着两个罐头瓶咸菜,一个乡下少年,或站立着,或是拐骑着,一边打着铃铛,风驰电掣地奔驰而过。他一脸的汗水,也是一脸的欣喜,身后是拔节灌浆的稻田,眼前是广阔无垠的原野,就这样在无限憧憬中跨过了快乐的少年时光……
关于其他 学校周边是大片大片的山林,这是我们的广阔天地,也是我们的开心乐园。 初三时,学生是可以外出早读的。于是,周边的树林都成了

我们早读的课堂,捧一本书,踩一条路,读读想想,看看逛逛,口头背诵着“之乎者也”,思绪神游在古今中外,有的是憧憬,有的是遐想,虽然也有升学的压力,也有考试的束缚,但相比较今天的环境,我们还是度过了最宝贵的光阴。 时光穿越近三十年,我们早已适应了城市生活,有的即便没有真正地进入城市,也基本都生活在城市,朝九晚五,循环往复,每天在轻微的负重中前行,虽有压力而不觉辛苦,虽有时疲惫而不敢懈怠。 伏案之余,一闪而过的,常常就是武昌湖畔的那一道山梁,那一个个稍显稚嫩的身形,和一幕幕难以忘怀的记忆,时常在心底里泛滥开来。 如果说走出乡村,打拼成就了一番事业的,我想大多得益于那个年代。我们经历的是一个真诚的年代,彼此真诚相待,也真诚地向往和对待生活,然后就是真诚地融入进去,始终满怀期待,以一种农家子弟特有的勤劳、质朴,去赢得生活的质量和份量。无论走到哪里,干些什么,也都把这些带了过去、传播开来,成为一种不灭的情怀。 岁月轻易不会老去,情怀也从来不会更改。怀念我的初中,想念当年青春奔放的几位师长,是他们开启了我们童年的心智,引领我们向外张望的目光,他们和那一道山梁,永远耸立在我心头,与岁月同在,与青春同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