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正文
从军路上的初恋
文/鹅湖山(王冬生)
认识夏虹,是在驻地政府举办的“军民联欢文艺晚会”上。
在晚会主持人敲定出场排次时,我意外地见到了夏虹一一我支队副支队长的掌上明珠。交谈中,我得知夏虹是作为驻军陆军代表参演的,并且是唯一的陆军新兵连战士,表演节目是配乐诗朗诵,而我是驻军海军代表团的代表,节目也是诗朗诵,题目叫《恋了爱了》。诗的大意是:两个战士同在一个培训班里学习,由于兴趣,爱好以及所学专业的共同一致、经常聚在一起学习,探讨、双方接触有了感情。培训结束后,迫于部队纪律,“现役军人禁止谈恋爱”,当男战士被宣布退伍时,这种压抑的爱终于爆发,挑明。以后一个在地方,一个在军队,这样的爱能否延续一一
节目撞车,怎么办?当主持人询问征求我倆的意见时,我俩竟然异口同声地表示愿意搭档演出,最后被定为男女声配乐诗朗诵。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?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心灵默契?
由于感情的投入,由于诗的内在份量,演出时被报以热烈的掌声,把整个晚会推向高潮,掌声注定了演出的成功。速战速决是部队的一贯作风,演出一结束,即举行了颁奖仪式,我与夏虹共同得了个“三等奖”
因为我们是驻军部队,离各自营区都不算远,各参演部队乘车归队。分手时,夏虹来找我,说:“咱俩交换一下联系电话和部队详细地址吧”。
我高兴地在通信本上写下电话和地址,撕下塞给她。夏虹接过纸条“咱俩先约定,每个礼拜天晚上打电话,半个月写一封信,怎么样?”
我求之不得,连说“好,好,我保证做到”
夏虹点点头,笑着伸出手,“拉勾”。
拉勾,握手,一切都显得这般自然,看不出半点少男少女的羞涩。
二
整整一个月内,我与夏虹谁都没有违背诺言。这一招还真灵,这个月内我见报了二篇新闻,发表了一篇小说,而夏虹则完成了一篇力作,发表在《解放军报》副刊上,这个月的創作达到“双丰收”。的效果。
也许是电话和书信的频繁接触,也许是多有共同语言的缘故,我竟然忘记了夏虹是我首长一一夏副支队长的女儿。我竟然把她当成一个女新兵或是一个小妹妹来看待,好在夏副支队长这些不知道,更重要的是,好在夏虹本人都乐意接受。
“嘀一一铃一一”夜间的电话铃声分外清晰。
“喂一一噢,是你,夏虹”我兴奋地叫起来。
“不好,坏事了,我被分到杭州去了,那么远啊!”夏虹急切地告诉我这一消息,听口气带有嗔怪的意思。
“你爸知道吗,干嘛不叫你爸打个招呼?”我也跟着埋怨道。
“别提我爸了,他还高兴呢,说让我当兵就是为了让我学会独立生活的本领,还说明天没空来送我”停了一下,又说,“我要你明天一早到码头来送我,行吗?”夏虹说说有点想哭的样子。
“ 我一定来,明天码头一早见”我欲挂电话。
“怎么这么倒楣,杭州太远了,以后怎么见面。”夏虹还在电话里嘀咕。
这天夜里,我彻夜失眠了,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失眠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。是遗憾还是牵挂?是难舍还是眷恋?问世间情为何物,有谁能说的清!当然,这只是心里感受罢了。重要的是我明天该送什么纪念品好?我竭力搜索明天所需的赠物。想来想去已到半夜。买什么呢?去哪里买呢?经过一番折腾,最后还是决定送一支笔、一本笔记本,另加一张自己的照片。不过,我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的赠言:
一次相逢一种缘分
一时分别一份感受
一句赠言一声祝福
一缕相思一生回味
三
初春的海岛,寒气袭人,腥风拂面。凌晨的码头,雾气缥缈。
我是骑着自行车一路赶来的。因为一夜未眠,脑袋怅怅的晕晕的,又因为来的太早,空空的,偌大的码头上只我一人。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我,感觉自己孤零零的甚是可怜。想着想着,不觉生悲,一阵凉意从脚心涌向心田。更糟糕的是,就在夏虹下车看见我的时候,天不作美,黎明前突然下起了小雨。我和夏虹以及全程护送夏虹去杭州的女班长都未带雨伞,女班长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挡在头上去候船室避雨去了。我和夏虹就站在锚灯杆下依依不舍,昨晚想好要说的话见了面竟哑口无言,也忘了去边上躲躲雨,任凭细雨浇面,只是相觑而立。我抬头看见了夏虹眼眶里有晶亮的泪水。此时无声胜有声、静的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。我还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着依恋不舍的情意,带着隐痛。
突然,夏虹扑到我的胸怀,执意要和我紧紧相拥。“情”这个很有灵性的东西,唤醒这爱的沉默,难掩这分别之苦。
“这一别,我俩什么时候能相见?”夏虹带着哭声问我。
我摇了搖头,“夏虹,分别是早晚的事,你想想,我俩都是一个兵,总有一天会退伍回家的,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”。
“不,难道你看不出……”夏虹终于大胆地抱紧了我。
我推开夏虹贴紧我的颤抖的身子,抚摸着她那由于激动而扭曲的脸蛋,“我认为这是上天在捉弄我俩、你再想想,我是一个农村兵,你是一个高干子女,我倆的人生大事,你同意你爸不一定会同意”我不忍心再说下去。
“我和我爸是两回事,你我战友情,男女情,我需要的是你这份真情,”夏虹越说越激动,“至于你的今后,要么留个志愿兵,实在不行,你还可以做个作家或农民作家,而我也可以帮你,写书出版,挣些稿费,做个自由撰稿人,还愁会失业吗?”
“呜一一”客轮要起锚了。女班长跟我打了声招呼,并肩与夏虹登上了客船。此时,广播里唱起了《涛声依旧》的歌曲:
带走一盏漁火,让它温暖我的双眼。
留恋的钟声,还在敲打我的无眠
……
四
夏虹一走,带给我无尽的思念和牵挂,她掏走了我的五脏六腑,曾经约定的“每月见面一次”的承诺己无法兑现,现在只有借助书信和电话互诉衷肠。
夏虹很快来了一封信:我是流着眼泪,带着万般无奈说出“再见”的。到了杭州,我空前地想家,这是从来没有感觉过的,一闭眼,你的影子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。我也曾试过,努力地不再想你,可就是无法赶走你烙在心中的形象。告诉你,我现在有个新的爱好,那就是特别喜爱夜晚,听着秋虫歌唱,看着星星发呆,仰望月亮自语,做白天不能做的事,想白天想不起的事,多好的夜晚啊!星星是我思念的泪。你呢?
我的回信:盘点往事,点点滴滴令我留恋,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。可我的军旅生活己渐行渐远,今年是我义务兵的最后年限,走与留成为我人生路口的红绿灯。我是农村兵,我国的兵役制的分配原则是:哪里来回哪里去。纵然心中有你,亦怕守爱难成。最让我担心的是我创作的剧本《守爱》,编导已提出了关健性的修改意见,我想再认真地加以修改。我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走与留的问题,能否做到几年不鸣,一鸣惊人之壮举全靠上天赐福了。今寄来剧本底稿,渴望与你再次合作,理解万岁!
过了几天,夏虹来电话告诉我,剧本稿己收到,并说了很多鼓励的话,最后答应我,她要叫爸一一夏副支队长考虑我的走与留一事。
五
在部队,战友之间最神秘的就是偷看恋爱信。 所以后来就有我和夏虹打电话被人偷听一事。
我在海军部队招待所,住海岛,而夏虹是在陆军干休所,住省城。不论是我打给夏虹还是夏虹打给我,都得经过长途台转接舰队通讯总站再拨对方,总的来说需要过三道关。
还好我认识,也帮助过的支队长途电话班班长张雷,他是上海兵。上海离我部队很近,所以新兵一下连队时,张雷的父母就来部队看他了,住在招待所,我给予了一些关照。只要长途不占线,张雷都会帮我转接。开始我与夏虹的电话被人偷听时我不知道,声音小的听不到,我只有提高嗓子大声叫,后来夏虹得出经验告诉我,说通话声音突然小了就是被人偷听了,她自己就是通信兵,只是刚接触不知道而已。
有时,电话接通被人偷听时,我和夏虹会不约而通地在电话里骂张雷。后来大家熟了,张雷直接说“下次保证不再偷听了”。
不是我和夏虹在电话里谈情说爱怕被人偷听了,而是部队最忌讳的是战士谈恋爱,特别是男兵女兵之间谈恋爱,因此大家都怕。一怕不成功,二怕影响自己在部队的进步。诸如,入党,立功,表彰,转志愿兵等荣誉和条件。
六
“铁打的营盘,流水的兵”。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。
又是一年一度的老兵退役工作开始了。就在这决定走与留的节骨眼上,夏虹的爸一一夏副支队长随海军舰艇编队出访南亚四国,往返航行两个月。还未等夏虹跟爸“通气”时,夏副支队长巳随编队离港踏上航程。
据说,我连队有一个转“志愿兵”的名额,我的竞争对手是连里的炊事班长。
炊事班长宋兵的父亲上个月来部队探亲,特意找到张副参谋长,当时连长也在场陪同,听口音,宋兵父子与张副参谋长讲的是家乡话。后来听说宋兵的父亲是张副参谋长老家的村支书,尽管首长举家随军多年,但乡音未改,因此他们谈的很开心,虽然我的连长答不上话,但他们都是江苏的,在部队统称为“老乡”。
反正最后宣布退伍的是我。
当这一消息告知夏虹时,她只是一个劲地抱着话筒不说话,只听见她在电话里抽泣不已,半晌才哽咽着
说了声:“反正你要来杭州看我一下”。
因为心中有爱。退伍返乡时,在火车上,我与同行的战友交待,我要在杭州下车,去看望一个部队首长的女儿,她在大关玉免路陆军干休所当兵。 因为是在半夜下车,市区的有轨电车和公交都已停运,那时还没有出租车和手机,我只有步行过去,从杭州东站到干休所7.5公里,我足足走了三个小时。
见到夏虹时,她还在值夜班。第一眼第一声就是叹气,冷静了一下,夏虹才跟我说“如果天亮了有人问你,你就说是我的老乡,退伍路过这里来看我”。
我心疼地点了点头“晓得了”。
夏红打了个哈欠,展开衣袖看了看手表,从站岗的男兵手里接过钥匙,把我领进男兵寝室睡一会,并说,这个老兵回家探亲了。
早餐时间,夏红端来一碗稀饭和二个馒头放到她的总机室叫我用餐。因为经常打电话,我的情况她知道的很多,所以见面也没有其他事好说,彼此只是说了些互相安慰互相勉励的话,不管怎样,我俩只有把这份爱深埋心底,哪怕只开花不会结果也好。
短暂的停留见面,我要走了,夏虹却执意要送我上火车。一路上,曾经善于表达,能说会道,活泼可爱的夏虹却一言未发,只是以泪洗面。就在我登上火车的一刹那,夏虹发疯似地把我拽下来紧紧相拥,赠给我人生的第一个吻,自言自语地道:“你不要走,不要走呵”。
在列车员的催促下、我倆才松抱上了车,火车开动,夏虹却哭成个“泪人”,竟忘了跟我挥手告别,我真担心她一个人是怎么回部队的?
七
一到老家,由于过度的伤心,我居然大病了一场。在医院的病床上,我收到了夏虹寄来的一张明信片。明信片上的画面是层层叠叠的山峦,似有相隔万水千山之意、山峦的顶峰书写着“迢迢山川相问候,试问吾友平安否?”的问候语。
出院后,我无心接待阔别多年的亲朋好友。无论白天黑夜把自己关在出生时的老瓦房里,全心身地投入到剧本的修改中,竭力回避夏虹给我带来的思念之苦。调整心态,为命运加班加点,发誓要干出一番事业来。
历经百曰苦战,让久沉心底的爱化作激情去点燃。我孤灯疾书,通霄达旦,剧本稿几经修改仍难找到感觉,疲劳合眼之时,挑逗的灵感来了,为何不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进剧本?当即,我思绪如潮,结合与夏虹凄美的恋爱经历,参考一些夏虹感人肺腑的来信,一并塞进剧本《守爱》里。
苍天有眼,天道酬勤。《守爱》作为电影剧本寄出,三个月内便在电影文学上发表,深受读者的好评。
半年后,剧本《守爱》决定搬上银幕。我和夏虹作为编剧应邀参加选景活动,因为剧情中大多描述的是军营场景,这次才有机会重返我久恋的部队。此时,夏虹也从杭州退伍回家,正在等待分配工作。一见面,我惊讶地发现夏虹消瘦了许多,为了控制情绪,我故意开着玩笑说:“怎么,一到地方就学会了减肥”?
“你还说呢,到了老家一下子就把我忘了,竟然连封信也不给我回”夏虹呶着小嘴佯装生气地说。
“我会是这样的人吗?我是真的觉得你比以前瘦了,窈窕淑女君子好逑”我继续打诨道。
“你倒开心,我可是思君如满月,夜夜减清辉啊”!没等夏虹说完,我乘机握着夏虹的手,顿觉有一股暖流导遍全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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