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赵赵赵
有段时光叫做初中
三十多年前,我读初三。那年我十五岁。那时学校没有男生宿舍,住校的男生有两三个人从家里拉来了床,就放在教室后面的空闲处,其他大多住校的男生,在夜自习后,将几张课桌临时一拼,铺上被褥,就是一张床了。次日凌晨,需要早起一会,卷起被褥往教室后面的床上一摞,再将桌凳恢复原位,这种住宿方式,我们戏之曰“寝教合一”。白天,同学们在教室里上课,教室后面那两三张床上便摞着高高的、花花绿绿的各色被褥,也算是班级一景吧。
所以,夜自习放学铃声一响,女生们照例是早已做好了准备,快速收拾停当,匆匆走出教室,再无回头的,哪怕她遗忘了什么不该遗忘的东西……那时男生和女生之间不像现在这样开放随便,别说开玩笑了,正常的说话都很少,不得已说上一句,被别人看见就会遭到讥笑,男女之间,一种泾渭分明、水火不容的状态。
有份情怀叫做懵懵
班里有一个女孩,个子不太高,略胖,皮肤白皙,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清秀的脸上一双忽忽闪闪的大眼睛,又圆,又黑,又深,又亮,睫毛一闪,眼睛一眨,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丽。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诸如“明眸善睐”“顾盼生辉”“美目倩兮”等词语,想不到用一个什么确切的词来形容她,只觉得那眼睛里肯定藏着一个神奇的美妙的不为人知的世界。
她不仅长相甜美,而且行事稳重,成绩也好,是我们班的文体委员。我是语文课代表,负责收发大家的作文。每次收到她的作文,我都要挤出时间来先睹为快——比老师看到的要早。她的文笔很好,句子清丽脱俗,一如她本人。待再发下去时,我看到她的作文差不多都会得到一个“甲”或“优”字。
有一天我忽然心血来潮,突发奇想,写了一张字条,对她的作文着实恭维了一番,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愿:虽然我们很少交流,但我却注意你很久了,很佩服你的文笔。我们互相学习,如何?其实已暗含倾慕之意。然后再发作文的时候,趁人不备,偷偷地夹在她的作文本里。当然,我没有署名;当然,她应该是能够明白的。
那一天我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。其实发下作文我就后悔了,因为当时也有类似的情况,有收到异性纸条的同学将纸条转交给了班主任,从而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,专门给上“政治课”,被人知道了,也往往会冠之以“道德败坏”、“流氓”等,让人抬不起头来。但那一天终于没有什么动静,她一如既往,看不出一丝的反常来,我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看到那张纸条,不禁又有些失落。
次日中午,课间,学生大多出去活动了。我心里有鬼,没有出去。她这个文艺委员居然也一反常态,端坐在座位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随便写着什么,迟迟不离开座位。我终于鼓起勇气,从她座位旁走过时,故意停了一下,装作无意的向她一瞥,朝她微微的一笑。她的脸庞正好也抬起来,回应我浅浅的一笑。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洋溢的那种青春的喜悦和靓丽。就这样,我们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彼此相视一笑,心里却彼此明白,似乎说了千言万语。
有些美好让人感动
此后我们就这样开始了“地下”交往。似乎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默契,她的作文差不多是第一个交到我手上;而我也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发给她。有时我故意预扣了一夜,以便在她的作文本里写更多的话,更长的纸条——或者干脆就写满一页纸——她也不声不响。到了夜里,我睡在她桌子上的时候,再把作文本偷偷塞进她的抽屉里。

有时候她也会夹张纸条给我,一般都会事前用目光暗示我,送交作文前我把它取出来。那时我们谈的最多的是学习和生活上的事,都小心翼翼地、不约而同地回避了那个敏感的话题。但从彼此的目光里,我们似乎都读出了一些什么。有时候教室里人不多,或在体育课上,我会飞快地朝她看一眼,朝她笑笑,她也对我笑笑。
她不是我们本乡人,她爸爸是我们乡的一个干部,她算是随父就读,每天都要往返乡政府和学校数次。由此我推断她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。这是我不知怎么的,心里总有一种自卑感。
紧靠着学校北面有一条小河,自然也就有一座小桥,兼带水闸,那时水闸南侧有水泥做的台阶可以登上水闸,眺望一下远方的景色。这儿是她来回上学的必经之路。有一段时间,春末夏初,我常常拿着一本书,装作读书的样子,到小桥边散散步,或是坐坐,其实是为了等她,见她一眼,如果周围没有人,还可以说上一两句话。在那个弥漫着油菜花香和槐花香的暮春,在那些初夏暖洋洋的午后,在鸟儿啁啾声里,一个情窦初开的青年,就这样每日里,默默的等待着,等待着那串熟悉的脚步,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,等待着那个熟悉的笑容,等待着那份青涩、生动、充满神秘的感动掠过心湖,泛起一道道欣喜的涟漪,渐渐荡漾,迷醉着整整一个季节。她的每一步,都踩着我的一次心跳。
后来,忽然间,她转走了,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一点点的暗示,没有。我猜想她事先肯定是知道她要走的,只是故意没有流露出来,这一定有她特别的考虑。从此教室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,她的笑容。开始的一段时间,我感到失落,上课时心神不宁,目光游移,总不自觉地往她过去坐着的那个位置上望去,直到几天后,老师又安排一名新同学过来。此后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。两个月后,我也转学到了山东。
有种感情不能触碰
几年前,偶尔遇到初中的一个同学,说起当时的同窗来,

某某发迹了,财大气粗;某某还落拓,不如人意。话题一转,他忽然问我:“你还记得那个叫某某的文艺委员吗?长那么俊的一个大闺女,竟然喝药死了”。我心里悚然一惊,一股寒意立时浸透全身。怎么会呢?在我想来,她应该是夫妻和美,子女绕膝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“听说是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吧。”那位同学说的轻描淡写,我的心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。
直到现在我才知道,对于过去,有些经历是不能回首的,有些情感是不能触碰的,有些看似平淡的往事,其实却是一直铭记在心里的,不要去想不要去想,不要去碰不要去碰。
注:本文写于十五年前,今略加改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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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过文友宋宇润色后的作品:
那年那月那个女同学
赵国领
谁无一个良人埋藏心底,谁无一种情感不能触碰——题记
有段时光叫做初中
三十多年前,我读初三,十五岁。那时学校没有男生宿舍,住校的男生有两三个人从家里拉来了床,就放在教室后面的空闲处,其它大多住校的男生,在夜自习后,将几张课桌临时一拼,铺上被褥,就是一张床了。次日凌晨,早起一会,卷起被褥往教室后面的床上一摞,再将桌凳恢复原位,我们戏之曰“寝教合一”。白天,同学们在教室里上课,教室后面那两三张床上便摞着高高的、花花绿绿的各色被褥,也算是班级一景吧。
每天,夜自习放学铃声一响,女生们照例是早已做好了准备,快速收拾停当,匆匆走出教室,再无回头的,哪怕遗忘了什么不该遗忘的东西——那时男生和女生之间不像现在这样开放随便,别说开玩笑了,正常的说话都很少,不得已说上一句,被别人看见就会遭到讥笑,男女之间,处在一种泾渭分明、水火不容的状态。
有份情怀叫做懵懂
班里有一个女孩,个子不太高,略胖,皮肤白皙,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张俊秀的脸上一双忽忽闪闪的大眼睛,又圆,又黑,又深,又亮,睫毛一闪,眼睛一眨,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丽。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诸如“明眸善睐”“顾盼生辉”“美目倩兮”等词语,想不到用一个什么确切的词来形容它,只觉得那眼睛里肯定藏着一个神奇的美妙的不为人知的世界。
她不仅长相甜美,而且行事稳重,成绩也好,是我们班的文体委员。我是语文课代表,负责收发大家的作文。每次收到她的作文,我都要挤出时间来先睹为快——比老师看到的要早。她的文笔很好,句子清丽脱俗,一如她本人。待再发下去时,我看到她的作文差不多都会得到一个“甲”或“优”字。
有一天我忽然心血来潮,突发奇想写了一张字条,对她的作文着实恭维了一番,也表达了一种异样的意愿:虽然我们很少交流,但我却注意你很久了,很佩服你的文笔。我们互相学习,如何?然后在发作文的时候,趁人不备,偷偷地夹在她的作文本里。当然,我没有署名;当然,她应该是能够明白的。
那一天我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。其实发下作文本我就后悔了,因为当时也有类似的情况,有收到异性纸条的同学将纸条转交给了班主任,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,专门上“政治课”,被人知道了,也往往会冠之以“道德败坏”、“耍流氓”,让人抬不起头来。但那一天终于没有什么动静,她一如既往,看不出一丝的反常,我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看到那张纸条,不禁又有些失落。
第二天中午,第二节课间,学生大多出去活动了,我心里有鬼,没有出去。她这个文艺委员居然也一反常态,端坐在座位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随便写着什么,迟迟不离开座位。我终于鼓起勇气,从她座位旁走过时,故意停了一下,装作无意的向她一瞥,朝她微微的一笑。她的脸庞正好也抬起来,回应我浅浅的一笑。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洋溢的那种青春的喜悦和靓丽。就这样,我们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彼此相视一笑,心里却好像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。
有份情愫叫美好
此后我们就这样开始了“地下”交往。似乎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默契,她的作文差不多是第一个交到我手上;而我也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发给她。有时我故意预扣了一夜,以便在她的作文本里写更多的话,更长的纸条——或者干脆就是一页纸。
她总是不声不响。到了夜里,我睡在她桌子上的时候,再把作文本偷偷塞进她的抽屉里。有时候她也会夹张纸条给我,一般都会事前用目光暗示我,送交作文前我把它取出来。那时我们谈的最多的是学习和生活上的事,都小心翼翼地、不约而同地回避了那个敏感的话题。但从彼此的目光里,我们似乎都读出了一些什么。有时候教室里人不多,或在体育课上,我会飞快地朝她看一眼,朝她笑笑,她也对我笑笑。
她不是我们乡人,她爸爸是我们乡的一个干部,她算是随父就读,每天都要往返乡政府和学校数次。由此我推断她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。这使我心里很自卑。
紧靠着学校北面有一条小河,河上有一座小桥,兼带水闸,那时水闸南侧有水泥做的台阶,沿着台阶可以登上水闸,眺望一下远方的景色。这儿是她来回上学的必经之路。有一段时间,春末夏初,我常常拿着一本书,装作读书的样子,到小桥边散步,说是散心,其实是为了等她,见她一眼,如果周围没有人,还可以说上一两句话。在那个弥漫着油菜花香和槐花香的暮春,在那个初夏暖洋洋的午后,在鸟儿的啁啾声里,一个情窦初开的青年,就这样每日里,默默的等待着,等待着那串熟悉的脚步,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,等待着那个熟悉的笑容。
在那个相对灰暗的时代,她所给予我的那份青涩、鲜亮,充满神秘的感动常常掠过心湖,泛起一道道欣喜的涟漪,让我一时间觉得,遇见她,也就遇见了春天,若有她,人生即是圆满。
不知为什么,忽然间,她转走了,没有迹象,没有暗示,没有音讯。好长一段时间,我倍感失落,上课时心神不宁,目光游移,总不自觉地往她坐过的那个位置上斜望,恍惚间,她就在那静静的给我写回复——吾没走远,周末桥见。
最喜村口,槐花榆钱。
有种深情叫未断
岁月深耕,已是中年,偶尔遇到初中的一个同学,说起当时的同窗,某某发迹了,财大气粗;某某还落拓,不如人意。话题一转,他忽然问我:“你还记得我们初三的文艺委员吗?长那么俊的一个大姑娘,竟然喝药死了”。我心里悚然一惊,一股寒意立时浸透全身。怎么会呢?在我想来,她应该是夫妻和美,子女绕膝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“听说是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吧。”那位同学说的轻描淡写,我的心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。
直到现在我才知道,对于过去,有些经历是不能回顾的,有些情感是不能触摸的,有些看似平淡的往事,其实却是一直铭记在心里的,不要去想不要去想,不要去碰不要去碰。就让曾经的美丽在生命的深处酝酿感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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