毁灭与灾难！

——我和我的患者（六） 文/孙 如果说一件事从开始就大概能看到结果，那么有些疾病应该算一个，一个人得了某些疾病，有经验的专科医生一般都会看到以后，起码八九不离十，当然，特殊情况除外，但那种概率很小很小。其实，很多时候患者本人、家属也都心里很明白，却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，都权当是善意的隐瞒！ 有次早上查房，习惯性推开门，问候了句早上好！没有人回应，窗户前站着病人的妻子，背对着房间，肩膀在抽动；病人躺在床上，满脸通红，呼吸急促，因为气管切开，也无法发音，就那样呼哧呼哧的，两手紧握，两腿绷得紧紧的…… 患者是位作家，在当地省域内还很有名气，发表了几部中长篇文章，反响很大，第一次脑出血量不大，也没有遗留任何的后遗问题，当时在当地住院，探望络绎不绝，有各级领导、作家协会、粉丝书迷爱好者，虽然是住院，也安排了单间、接待室，恢复的很不错，回去以后，可能更加恨时太短吧，两年不到又赶出一个长篇，截稿时饮酒庆祝，第二次出血，量很大，经过积极抢救，命保住了。昏迷时他爱人和安排的人员轮流值守，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泪，后悔不应该让他再写了，熬夜抽烟是作家的家常便饭，开始劝还好些，后来到创作关键处又恐怕打断思路…… 昏迷了很长时间，各种问题都经过了一遍，肺部感染，气管切开了，脑内血肿清除了，肢体的偏瘫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，逐渐清醒后可想而知，家属和我们医生面临的各种问题。 其实每个人得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个心理历程，从初期的不相信、不可能，为什么是我？总觉得接受不了，甚至不好意思、不想让别人知道；中间阶段会出现愤怒，恨天不公，这其中也憎恨自己，甚至厌世；逐步地转到强烈的求生欲望，配合和依从性会有明显地改变。但最后的转变很难很难。 他也不例外，看了他写的小说和后记等心里活动，是很有深度的一个人。单纯地肤浅的鼓励一点作用都没有，眼看着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睛一天一天的黯淡下去，和他爱人还有其他家人商量了很多方法都见效不大，最后决定冒冒险，实话实说！ ×老师，我想认真地和你聊聊你的情况，听到我很严肃地称呼他为老师，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我。我看过你写的小说××，最近才看的，里面第几章写的真好，我完全可以体会到你那种感受，这种感觉一定是刻骨铭心经历才能有的体会，这种不是单纯的爱，是一种深沉的顿悟……很遗憾，你得了这种病，如果这样下去，亲自再创作应该无缘了，但你的思想完全可以口述或者其他的方法表述出来……你心里比我明白，内因和内在动力在疾病上肯定占主导的，否则，我们包括你的家人都是白费功夫，请你三思…… 看着他最初的无动于衷，到眼眶由红到充满了泪水，流到枕边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用力攥了纂他的手，离开了病房。 一个多小时的长聊，虽然没有奇迹，但效果还是很明显，以后的治疗有了明显配合…… 出版后的那套书他爱人也拿给我了一套，时常也翻一翻，真希望能有一个他作为作者的亲笔签名…… 看到一个消息，2045年以后，人们可以长生不老。也许在未来，疾病都可防可控，但是现在，有些疾病，对于患者本人，就是毁灭；对于他的家庭，那一定是灾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