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正文
盘岭之恋 (1/5)
文/山水之间
前 言
作者在《青葱岁月》系列文章中讲述了三年知青生活的苦乐经历,其中独缺了情感方面的内容,正值激情四射的青春年华,爱情怎能缺席!本文内容即是补缺。文中故事的某些情节在生活中不大可能发生,但“真做假时假亦真”,世上之事谁又能说得清?
本文计19000余字,分为四篇:
首篇 贵人来到桂花开;
二篇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;
三篇 挺大的姑娘真没羞;
末篇 不要忘了来看看我。
首篇 贵人来到桂花开
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十一日,担任生产队仓库保管员的大涛,在仓库门前给社员们分发小豆,每人五斤。社员们陆续领走了,还有八十五斤小豆装在袋里放在地上,是青年点十七名同学的。
忙了大半天有些累,大涛站直身子似乎陷入沉思之中。下乡以来,他虚心向社员们学习,劳动中不惜力气不敢稍有懈怠,赢得了社员们的好评。先是当了计工员,后又被选为仓库保管员。这当然不值得一提,但足可以说明一点:他得到了社员们的信任。
大涛站在仓库门前,盘岭村的上沟尽收眼底。社员们的房屋沿着西岭山脚一字排开,与生产队仓库隔河相望。大涛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左前方赵二叔家的三间草房上,那三间草房的东屋住着赵二叔叔侄二人,西屋南北炕上住着青年点的九位男知青。
其余知青:大涛和于农借住在孙大娘家,老耗子与晖老弟及其弟娃娃三人借住程老叔家,三位女知青则住在孙老师家的北炕。赵二叔家灶间的西侧锅灶青年点用来做饭。所以,虽然往得分散,赵二叔家却是青年们集中做饭吃饭的食堂。
大涛此时凝望着赵二叔家的三间草房,不仅那里是青年点食堂,住着青年点的九位兄弟,重点还在于在灶间忙碌做饭的那个人——玉娟。青年点轮流做饭每人轮值一周,这周轮到玉娟。
大涛与玉娟平素并没有太多的交集,喜欢读文学作品是两人的共同爱好。两人有限的接触就是互相借阅小说,并顺便交流对某部作品的读后感。诸如,《牛虻》主人公思想转变的基础是什么?如何定义孙犁作品的属性?
无疑,通过接触,大涛对玉娟产生了爱慕之情。他的心里泛起了波澜,却不知面容平静的玉娟心里怎么想,大涛就蠢蠢欲动想要一探究竟。
几天前,他将试探的地点选在赵二叔房后青年点的菜窖里。说起菜窖,不久前盘岭就发生过轰动一时的“菜窖事件”。
一段时间以来,住在后沟的周老大家,每到天黑以后自家的狗总是在院外不停地吠叫。开始,并未有人当回事,因为山上经常有野物趁夜下山觅食,狗叫是常有的事。但通常狗叫只是一会儿,野物跑了狗也就不叫了。这次不同,狗叫会持续半个时辰,而且非常有规律,每隔两三天就叫一次。
不到三十岁的周老大感到事有反常,就要探个究竟。天黑后,狗叫声再次响起时,他便来到院外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,朝狗叫的方向张望。这一看就有所发现,只见有两个黑影先后钻进山坡上的一个废弃菜窖。
半个时辰后,两个黑影又从菜窖里钻了出来,一个黑影快速向坡下奔去,另一黑影慌慌张张朝自家走来,周老大看清了来者并非别人,正是自己二十六岁的老婆崔红琴。
当场抓了个现形,崔红琴只得招供,与她一起下菜窖的人是孙会计。查明了案情,周家人选择了隐忍,一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实在寒碜,二是周家是地主出身,不能指望有人为其主持公道。
但周老大的老丈人也就是崔红琴的父亲崔二叔不干了,他找上门去与孙会计理论。至于此事最终是何结果青年们并不知晓,他们对于社员们的隐私并无好奇之心。
大涛将试探之地选择在菜窖里,跟之前发生的“菜窖事件”并无关系。当仓库保管员较为清闲总会有些闲暇时间,他就想用这闲暇时间把青年点菜窖儲存的白菜择一择捣捣垛。恰逢玉娟轮值做饭也能抽出时间,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岂能错过!
当然,菜窖是个私密空间,不然也不会发生“菜窖事件”了,发生的事情不容易传出去,这是大涛选择菜窖的重要因素。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这是最根本的目标,任何与此目标相背离的行为都是被否定的。
处男女朋友、谈恋爱都会被认为是思想不健康,追求资产阶级低级趣味的表现,从而被人鄙视。在这种氛围中,要么压抑情感,要么就要伪装好,使恋爱变成见不得阳光的地下情。
大涛找到玉娟,请她和自己一起去菜窖择菜捣垛,玉娟爽快地答应了。就不知单纯的玉娟知道了大涛不轨的企图,还会否爽快答应?
打开菜窖顶盖,两人先后踩着梯子下了窖,大涛蹲在地上玉娟弯腰站着两人开始干活儿。大涛知道凡事赶早不赶晚,就要说出在心里想了多少遍的表白,但实在不争气,鼓了几次劲楞是说不出口,菜窖里温度并不高,他急得抓耳挠腮汗都顺着额头流了下来。
弯腰择菜的玉娟发现了大涛诡谲的表情及满头大汗,百思不得其解,想着想着就琢磨出其中不同寻常之处,似乎感受到空气中都氤氲着暧昧的因子,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。
正在此时,上面的窖口探出几个小脑瓜来,是附近住户的几个四、五岁的小孩子在围观两人干活儿。围观就围观呗,偏偏还要发表议论:
“瞧,娟姐比涛哥高。”
说话的是生产队长张老叔家的鸡眼皮,他因眼皮上长了块黑痣,就得了个鸡眼皮的称号。
“说什么呐?”
玉娟口中叨咕了一句,也不告辞就急匆匆地爬上梯子走了。
不知玉娟是真的很在意鸡眼皮的那句话,让自己难为情,还是她已看穿了大涛的把戏,以这句话为借口当机立断,迅速逃离这虎狼之窝?
眼见得玉娟出了菜窖一去不返,大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心里说道:这正是机关算尽太聪明……
站在仓库门前望着赵二叔的三间房屋,就看见了房山头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,大涛知道玉娟已然升火做晚饭了。想起几天前菜窖里的狼狈结局,心中懊悔不已,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,今天又是一次难得的时机,再努力一把,今天这次机会绝不容许再次错过。
凡事预则立,要取得成功,一定要谋划周全做到万无一失。大涛心里合计:我背这袋八十五斤的小豆走回青年点,迈腿跨进灶间先跟玉娟打声招呼,然后走进西屋。虽然我自己就能将小豆倒入米柜,但一定要喊玉娟进来帮忙,这是关键一步。
我和玉娟共同将小豆倒入米柜,就在她将要转身离开之际,在彼此近距离的情况下,我即刻向她表白。
最终结果无非两种情况:一,不同意。彼此说清楚了还是同学关系,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;二,同意。那还有啥说的?趁热打铁继续发展呗!
大涛在心中默默盘算了多遍,感觉在诸多细节上已无疏露之处,便背起装有八十五斤小豆的袋子回到青年点。迈进门口,就看见玉娟正面对着房门蹲在锅灶前往灶坑里凑柴火,未及大涛开口,玉娟问道:“你背的啥?”
“是队里分的小豆。”大涛说着跨过灶间,迈进西屋站在靠近山墙的米柜前。
“玉娟……那什么,你来帮个忙。”
大涛按照设计的剧情表演着,到了关键一步,请玉娟过来帮忙。听到招呼,玉娟站起身来迈步进屋站到大涛身边。
“你用手托着后面的袋子,咱俩把小豆倒进米柜。”
听到大涛的吩咐,玉娟就又站到大涛的侧后方,用双手托住袋子。大涛解开袋子口,小豆就哗啦哗啦流进米柜。
这速度比预想的快了些,这一快就打乱了大涛的节奏,待他还在酝酿情绪准备开口时,玉娟已转身离开西屋到灶间继续烧火去了。
眼瞅着设计妥妥的剧情楞是演砸了,大涛懊恼不已,良机稍纵即逝,这可如何是好?大涛在西屋转来转去无计可施。
时间长了,在灶间烧火的玉娟就有些疑惑:已经装好了小豆,这么半天没动静这家伙在屋里做啥呢?
玉娟的疑惑也许被屋里的大涛感知到了,心想,不能再拖下去了,越拖越被动,是时候当机立断了,是死是活来个痛快的。想到此,就对着灶间说:
“玉娟,你过来一下。”玉娟闻声走进西屋站到大涛面前,问道:
“找我什么事?”
当两人四目相对,大涛立即失去了表白的勇气,失去勇气的他语无伦次:
“那什么……那个我……你……”
越着急越说不出话,越说不出话越着急,看到大涛手足无措的窘相,玉娟即使再愚笨也知道这是咋回事了,她留下一句:
“什么呐!”便尬笑着逃离西屋迈过门坎回到灶间。
至此,大涛自以为设计得天衣无缝的戏码彻彻底底演砸了。他站在西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。
过了好一会儿,心绪有些平静了,就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:该如何离开这个屋子?总不能在这儿一直杵着啊!他迈开步子走到门边,左肩倚着门框站着看向灶间。
映入眼帘的景象是,头系方巾的玉娟背对着他蹲在灶前默默地往灶坑凑着柴火,一下一下动作机械。望着玉娟的背影大涛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。最难吃的是夹生饭,已经做了两次夹生饭,最终是否还是夹生饭,得看补救措施了。首要的是,不能灰溜溜地溜走,还须再作一博。
想到这里,大涛对着玉娟的背影,终于说出了小说、电影里最常见而他最难出口的三个字:
“我爱你。”
听到大涛说出的这三个字,玉娟的反应却是出忽意料地强烈。她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,猛地站起身来,快步冲出房门来到院子里。
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,目不转晴地凝望着远处的山峦,那山峦满是枯枝萧条的山林和皑皑白雪。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?
过了很长时间,她似乎从梦中醒了过来,转身返回灶间,抓了一把柴火续入灶坑,那即将熄灭的柴火忽地重新燃烧起来。之后,她再次站起身来,来到大涛身旁背倚门框站着。两人之间只隔着门框喘息之声可闻。
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语地站着,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,还是大涛打破了沉默:
“你该答应我。”
“我现在心里很乱,请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。”玉娟低声说。
“那好吧。”说罢,大涛告别玉娟走出房门。
大涛虽然没有听到期待的回答,总算没有被当场拒绝,就是说还有希望,这应不是最坏的结果。连续做了两次夹生饭,最后总算做熟了饭,过程波折结果符合预期,大涛对自己的总体评分是及格。
大涛做的饭没夹生,青年点的晚饭却是实实在在地夹生了。同学们吃着难以下咽的高梁米饭,纷纷表达了对当值厨师玉娟的不满。大涛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己却让玉娟代为受过,分外过意不去,想着,以后一定想办法予以补偿。
从那天开始,每顿饭大涛都着急忙慌吃完,第一个吃完走到灶间在玉娟身旁停顿一会儿再出门,他期待玉娟会跟他说句话或递个字条。但每次玉娟对他都视若无睹,让他一次又一次失望。
第三天晚上,大涛睡不着觉烙起了煎饼。同住的同学于农瞧出事有蹊跷,遂发问道:“老兄莫不是有啥心事?”大涛与于农本就无话不谈,就把自己的心事如竹筒倒豆子合盘托出。
于农分析道:“她说想一想,其实主意已定,如果她长时间拿不定主意,你觉得还能等来希望的结果吗?为今之计,应采取速战速决之策,逼她尽早表态不给她留下犹豫的时间,才能达到目的,不知老兄意下如何?”
“贤弟此言甚是有理,明天早晨我就写信追她一下。”大涛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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